保全與執行 作者：李舒、唐青林、韓月
來源：保全與執行（ID：ZhixingLaw）
裁判要旨
案外人對執行標的享有排除執行的實體權利而怠于提出異議，導致其債權人的債權有不能實現之虞時，案外人的債權人代位提起案外人異議的，執行法院應當參照《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七條的規定審查處理。
案情簡介
一、2006年3月9日，因債務人南聯電業公司未按生效調解書內容履行，經債權人百富隆公司申請，深圳中院（后委托中山中院執行）裁定查封了登記在案外人南海發電廠名下涉案土地使用權。
二、2012年12月4日，南聯電業公司和南海發電廠共同向中山中院出具《情況說明》，因歷史原因登記在南海發電廠名下涉案土地使用權的所有權人為南聯電業公司。
三、2013年7月3日，經過公開拍賣，涉案土地使用權由買受人鄒永強競得。中山中院裁定，涉案土地使用權及地上建筑物歸買受人鄒永強所有。
四、2013年7月5日，富昌公司認為中山中院拍賣南海發電廠的財產嚴重影響其作為南海發電廠債權人的利益，以利害關系人身份提出執行異議，中山法院作出（2013）中中法執異字第8號執行裁定，駁回其異議。
五、富昌公司提起復議，廣東高院作出（2013）粵高法執復字第136號執行裁定，撤銷中山中院異議裁定，暫停對涉案土地使用權拍賣款的處分，待法院對富昌公司訴南海發電廠等金融借款合同糾紛一案作出生效裁判后再依法處理。
六、百富隆公司提起申訴，2016年4月29日，最高法院作出（2014）執申字第243號執行裁定，撤銷上述異議、復議裁定，發回中山中院重審審查。
裁判要點及思路
首先，案外人的債權人代為提出異議，其權利來源于案外人異議，異議事由系基于對涉案土地使用權主張實體權利，異議的目的在于排除對涉案土地使用權的執行，本質上是一種實體性異議，執行法院應參照《民事訴訟法》第227條的規定進行審查處理，以保障各方的程序權利，確保最終通過異議之訴對涉案土地使用權的權屬和能否執行問題作出裁判。
其次，相反，對案外人的債權人提出的異議，《民事訴訟法》第225條規定的異議審查程序和復議程序中以形式審查為原則，無法對涉案土地使用權的真實權屬和能否執行的問題作出裁判，不能根本上解決實體爭議。
實務要點總結
北京云亭律師事務所唐青林律師、李舒律師的專業律師團隊辦理和分析過大量本文涉及的法律問題，有豐富的實踐經驗。大量辦案同時還總結辦案經驗出版了《云亭法律實務書系》，本文摘自該書系。該書系的作者全部是北京云亭律師事務所戰斗在第一線的專業律師，具有深厚理論功底和豐富實踐經驗。該書系的選題和寫作體例，均以實際發生的案例分析為主，力圖從實踐需要出發，為實踐中經常遇到的疑難復雜法律問題，尋求最直接的解決方案。
前事不忘，后事之師?，F結合最高法院裁判觀點，針對代位提起案外人異議適用民訴法第227條規定的相關問題，總結要點如下，供實務參考。
一、案外人異議屬于案外人對案涉執行標的有足以排除強制執行的實體權利，屬于實體性異議，適用民事訴訟法第227條的規定，并區別于民事訴訟法第225條規定的程序性異議。
二、執行案外人名下不動產的，案外人債權人在案外人怠于提起異議，甚至案外人向執行法院作出該不動產屬于被執行人的承諾的，導致該債權有不能實現之虞時，案外人的債權人可以代位提起案外人異議，執行法院亦適用民事訴訟法第227條的規定予以審查處理，對處理結果不服的，案外人的債權人可以提起案外人異議之訴，法院對涉案土地使用權的真實權屬和能否執行的問題從實體上作出最終裁判。
（我國并不是判例法國家，本文所引述分析的判例也不是指導性案例，對同類案件的審理和裁判中并無約束力。同時，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司法實踐中，每個案例的細節千差萬別，切不可將本文裁判觀點直接援引。北京云亭律師事務所執行業務部對不同案件裁判文書的梳理和研究，旨在為更多讀者提供不同的研究角度和觀察的視角，并不意味著北京云亭律師事務所執行業務部對本文案例裁判觀點的認同和支持，也不意味著法院在處理類似案件時，對該等裁判規則必然應當援引或參照。）
相關法律規定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
第二百二十五條 當事人、利害關系人認為執行行為違反法律規定的，可以向負責執行的人民法院提出書面異議。當事人、利害關系人提出書面異議的，人民法院應當自收到書面異議之日起十五日內審查，理由成立的，裁定撤銷或者改正；理由不成立的，裁定駁回。當事人、利害關系人對裁定不服的，可以自裁定送達之日起十日內向上一級人民法院申請復議。
第二百二十七條 執行過程中，案外人對執行標的提出書面異議的，人民法院應當自收到書面異議之日起十五日內審查，理由成立的，裁定中止對該標的的執行；理由不成立的，裁定駁回。案外人、當事人對裁定不服，認為原判決、裁定錯誤的，依照審判監督程序辦理；與原判決、裁定無關的，可以自裁定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
第二百零九條 不動產物權的設立、變更、轉讓和消滅，經依法登記，發生效力；未經登記，不發生效力，但是法律另有規定的除外。
依法屬于國家所有的自然資源，所有權可以不登記。
第二百二十條 權利人、利害關系人認為不動產登記簿記載的事項錯誤的，可以申請更正登記。不動產登記簿記載的權利人書面同意更正或者有證據證明登記確有錯誤的，登記機構應當予以更正。
不動產登記簿記載的權利人不同意更正的，利害關系人可以申請異議登記。登記機構予以異議登記，申請人自異議登記之日起十五日內不提起訴訟的，異議登記失效。異議登記不當，造成權利人損害的，權利人可以向申請人請求損害賠償。
法院判決
以下為該案在最高法院審理階段關于本案爭議事項的“本院認為”部分的詳細論述與分析：
本院認為，本案焦點問題是，應通過何種程序確定涉案土地使用權能否執行問題。
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民事訴訟法》）規定，案外人或利害關系人提出異議主要有兩種情形，一種是認為執行行為違反法律規定提出的異議，這種異議本質上是一種程序性異議，人民法院應當依據《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五條的規定進行審查，當事人、案外人不服的，可以向上一級人民法院申請復議。另一種是基于對執行標的主張所有權或其他阻止執行標的轉讓、交付的實體權利提出的異議，這種異議本質上是一種實體性異議，人民法院應當依據《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七條的規定進行審查，在異議審查程序中，應當以形式審查為主，理由成立的，裁定中止對該標的的執行；理由不成立的，裁定駁回。案外人、當事人任何一方對裁定不服的，均可以提起執行異議之訴或通過審判監督程序尋求救濟。
本案中，在中山中院查封、拍賣登記在案外人南海發電廠名下土地使用權的情況下，案外人南海發電廠作為登記權利人，本來可以提出執行異議尋求救濟，但由于南海發電廠未提出異議，導致其債權人富昌公司的債權有不能實現之虞。在這種情況下，富昌公司以法院執行登記在案外人南海發電廠名下土地使用權侵害其債權為由提出異議，實際上是為保全自己的債權而代案外人南海發電廠提出異議，異議的主體雖然是案外人的債權人，但異議事由系基于對涉案土地使用權主張實體權利，異議的根本目的在于排除對涉案土地使用權的執行。因此，該異議本質上是一種實體性異議，只有參照《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七的規定進行審查處理，才能為各方當事人提供充分的程序保障，確保最終通過異議之訴對涉案土地使用權的權屬和能否執行問題作出裁判。相反，對富昌公司提出的異議，如果依據《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五條的規定審查，因異議審查程序和復議程序中均應堅持形式審查為主的原則，因此無法對涉案土地使用權的真實權屬和能否執行的問題從實體上作出裁判，無法從根本上解決本案中的實質爭議。
綜上，在案外人對執行標的享有排除執行的實體權利而怠于提出異議，導致其債權人的債權有不能實現之虞時，案外人的債權人代位提起案外人異議的，人民法院應當參照《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七條的規定審查處理。中山中院和廣東高院對本案依據《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五條規定審查處理，法律適用錯誤，應予糾正。
案件來源
《深圳市百富隆投資發展有限公司、深圳市富昌擔保有限公司與佛山市南海區南聯電業有限公司、深圳市富昌擔保有限公司執行裁定書》【最高人民法院 （2014）執申字第243號】
延伸閱讀
本案例屬于案外人債權人代位提出異議適用民事訴訟法第227條規定。本書寫作中檢索到另一最高法院公報案例，若被執行人所提異議實質是同意案外人對執行標的享有所有權的主張，則在案外人已經提出異議情形下，執行法院需一并適用民事訴訟法第227條規定予以審查處理，供讀者參考。
《最高人民法院公報》2013年第12期：《香港信諾投資有限公司申請執行復議案》【最高人民法院（2013）執復字第13號】，本院認為，關于畜產公司所提異議的審查程序問題?！吨腥A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五條規定：“當事人、利害關系人認為執行行為違反法律規定的，可以向負責執行的人民法院提出書面異議。當事人、利害關系人提出書面異議的，人民法院應當自收到書面異議之日起十五日內審查，理由成立的，裁定撤銷或者改正；理由不成立的，裁定駁回。當事人、利害關系人對裁定不服的，可以自裁定送達之日起十日內向上一級人民法院申請復議?！北粓绦腥诵螽a公司因認為執行行為違反法律規定所提出的異議，本可以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五條規定的程序審查。但是，本案中畜產公司所提異議實質是同意案外人山東省商務廳對執行標的享有所有權的主張，如對畜產公司與山東省商務廳內容相同的異議分別適用不同的程序進行審查，造成救濟途徑迥異，侵害了當事人的程序利益；況且在案外人山東省商務廳已經提出異議主張實體權利的情況下，被執行人畜產公司所提異議不具有實益，因此對畜產公司所提出的異議不應當單獨審查，而應當在對山東省商務廳所提異議進行審查的過程中一并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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